第七十三章 晋使南来-《风起于晋室南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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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苌所部骑兵的动向尚未查明,龙骧军镇的南方,却又起波澜。不过这一次,来的不是流民武装,而是打着晋室旗号的一支小型队伍。

    数日前,一队约五十人的骑手,护卫着几辆马车,沿着汾水河谷北上,其衣甲制式与北方胡骑迥异,更近于南边晋军的风格,旗帜上隐约可见“豫州”、“桓”等字样。他们行事颇为谨慎,避开大道,专走小径,但终究没能逃过靖安司日益严密的耳目。

    “豫州兵?桓氏?”龙骧峪镇守使府内,胡汉看着王栓送来的急报,眉头微蹙。在他的记忆中,东晋初年,豫州刺史确为祖逖,而桓氏亦是南渡门阀之一,此时颇为活跃的似是桓彝。“他们北上至此,所为何来?”

    李铮沉吟道:“豫州与我这并州相隔甚远,中间隔着胡虏控制的中原大地。他们冒险北上,若非军事行动,那便极可能是使者。或是江东朝廷听闻了我龙骧军之名,前来探察虚实?”

    张凉冷哼一声:“探察虚实?怕是来看我们这‘草头王’是否听话,能否为他们所用的吧?”

    胡汉点了点头,张凉所言,很可能接近事实。东晋朝廷偏安江左,对北方沦陷区的态度历来复杂,既希望有忠义力量牵制胡人,又担忧这些力量尾大不掉,不受控制。龙骧军镇近来名声鹊起,引起江东注意,是迟早的事。

    “来者是客,何况打着晋室旗号。”胡汉很快有了决断,“王司丞,加派人力,沿途暗中监视,确保其无异动,但不必阻拦。李长史,准备一处清净院落,以备使者落脚。张司马,龙首关及各处隘口保持警戒,外松内紧,莫要让人小觑了我军威仪。”

    他顿了顿,补充道:“待其进入我控制范围,我亲自出迎。”

    数日后,这支队伍抵达了龙骧军镇南缘的黑风坳。此时的黑风坳,已与月余前大不相同。乞活军在李恽的带领下,已然在这片土地上扎下根来,虽然营寨依旧简陋,但秩序井然,大片荒地已被粗略开垦,露出了新鲜的泥土颜色,一些妇人孩童甚至在河边洗衣、嬉戏,虽面容依旧清瘦,但眼神中已少了许多惶惑,多了几分安定。龙骧军在此设立的哨卡士卒,与乞活军守望相助,气氛颇为奇特,既不像是完全吞并,也不像是单纯的盟友。

    这支南来的队伍显然被眼前的景象所惊讶。为首的使者是一名年约三旬、面容清癯、身着文士袍服的男子,他骑在马上,看着这迥异于寻常流民营地的景象,尤其是那些乞活军士卒看到龙骧军旗帜时流露出的敬畏而非仇恨的眼神,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与深思。

    在龙骧军引导下,他们穿过黑风坳,继续向北。越是靠近龙骧峪核心区域,所见景象便越发令这些南来者动容。

    道路虽仍是土路,却被平整夯实,可供车马顺畅通行。路旁田野阡陌纵横,禾苗长势喜人,田间劳作的农夫面色红润,见到军队经过并不惊慌,反而会停下劳作,好奇地张望。偶尔能看到一些造型奇特的犁具(曲辕犁)在田中运作,效率似乎颇高。

    更令他们惊讶的是龙骧峪本身的防御。尚未进入峪口,便能看见依山势修建的坚固坞堡,墙体以土木石混合垒砌,高达三丈有余,女墙、箭垛一应俱全,隐约可见上面巡逻的士卒身影。峪口设有重重哨卡,盘查严谨但并不刁难,士卒精神饱满,装备齐整,尤其是他们背负的弩机,形制统一,透着森然寒气,远非江东诸军常见的杂乱装备可比。

    “这……这真是北地坞堡?”使者队伍中,有人忍不住低声惊叹。眼前的景象,秩序、生机、严整,与他们想象中的北方残破、混乱截然不同。

    使者本人,名为桓彝,字茂伦,乃是谯国龙亢桓氏子弟,素有才名与气节,此次奉江东朝廷(实为执政的琅琊王司马睿)之命,冒险北上,一来是联络尚在北方坚持的刘琨、祖逖等人,二来也是听闻并州新起一股汉人势力,特来观风望气。

    此刻,他心中的轻视与疑虑已去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好奇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行至坞堡大门外,只见一队人马已在此等候。为首一人,年约三十,并未着官服,只穿一身干净的青色布袍,身形挺拔,面容算不上英俊,但一双眼睛格外深邃沉静,仿佛能洞彻人心。他身后左右,分别站着一名顶盔贯甲、杀气内敛的武将(张凉),和一名文士打扮、气质沉稳的官员(李铮)。

    桓彝心知,这布袍青年,必然就是那位传说中的龙骧军镇守使胡汉了。他不敢怠慢,连忙下马,整理衣冠,上前几步,拱手为礼,朗声道:“可是胡镇守使当面?在下谯国桓彝,奉江东琅琊王令,北上宣慰忠义,今特来拜会!”

    胡汉亦是上前,拱手还礼,语气不卑不亢:“原来是桓先生,久仰。胡某与麾下将士,于此乱世,不过是为求存保民,略尽绵力,岂敢劳先生大驾远来。先生一路辛苦,还请入内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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